蔡敬娄在心里默念着,心中的豪气油然而生。
这里,是苏州城西的寒山寺。
寒山寺建于南北朝时期,唐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令其名扬天下。
几百年来,往来至此的游人行者无不念诵“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而蔡敬娄身临宝寺却背旁诗,着实有些奇怪。
原来,这诗的作者名叫宫一舟,蔡敬娄的师父、西山剑派已故的前任掌门。
二十年前,剑法盖世的宫一舟在姑苏城外寒山寺与时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神花宫宫主慕容竹比武,结果慕容竹受伤大败。
是故,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由此易主,神花宫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时光飞逝,宫一舟已于今年年初病逝。
随即,西山剑派便接到一份来自神花宫的约战,言明八月十五,双方首领在寒山寺再次较量,一决胜负。
西山剑派如今的掌门是宫一舟座下大弟子、蔡敬娄的师兄吴浩然,而神花宫在江湖上绝迹多年,宫主为谁在今日才悄然揭晓。
蔡敬娄离开了比武场,他的掌门师兄已经取胜了。
吴浩然施展的是本门镇派武学“千山飞绝剑”中的精髓“一夜梨花”,他刚举右臂时,蔡敬娄就知道已经胜劵在握了。
“一夜梨花”之名来自唐人岑参的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招式虽然看似简单,仅仗剑冲刺,实则须深厚的内力和上乘的轻功相支撑。
进招时,对手只觉得天上地下,前后左右皆为剑影,好似千剑万剑忽然现于眼前,令自己进退不得,稍一踌躇,便被刺中。
重出江湖的神花宫新宫主段语涵刚刚现身,便再度受伤逃离。
蔡敬娄端正腰间长剑,快步来到寒山寺的马房。
“蔡师叔,寒山寺主持兴玄大师已备了筵席,正邀您入座。”说话的一身道袍,三十多岁年龄,名叫卫成峦,是掌门吴浩然的关门弟子,西山剑派下一辈中的佼佼者。
蔡敬娄只有二十余岁,可他身为宫一舟的三弟子,虽然年龄不及卫成峦,但是辈分却比其高。
“我有要事,先走一步。”蔡敬娄跃身上马,又道:“对了,今天有不少武林同道在场,待会佳宴之上,你代我向诸位前辈赔罪。”
“是。”
蔡敬娄双腿一夹,勒马疾行。
吴浩然虽然在这场武林瞩目的比武中轻松取胜,但蔡敬娄此时确实有要事要办,他甚至还未向他的掌门师兄道喜。
从寒山寺出来,天已大亮了。
温软的阳光之下,是一望无尽的农田和菜园。
风,轻轻拂着,拂出了繁花碧草,拂动了蜜蜂蝴蝶,拂活了万物人间。
蔡敬娄无暇观景,沿着田园间的小道一路纵马狂奔。
“嗖!嗖!”
右边有暗器飞来。
蔡敬娄眉头一皱,猛地按住缰绳。
顿时,连人带马向后退了几步。
“何方高人,请现身说话!”蔡敬娄望着渐渐远去的暗器,大声说道。
可四下并无声音。
蔡敬娄凝思片刻,身子忽然掠起,向右边疾坠过去。
“啊哟!”一个蹲着的黄衫女孩惊慌喊道,“你别过来,我……我正在小解!”
蔡敬娄闻言大惊,还未等落地,凭空狠蹬了几下,又向后穿出好远。
西山派虽然是个剑派,但门中诸多武学皆需搭配绝顶轻功才能威力倍增,所以西山弟子都苦修轻功,蔡敬娄做为新一代中的代表人物,轻功自然不在话下。
他返回原地,等了许久,却发觉没了动静。
“你……你完事没有?”蔡敬娄吐纳内力,回声阵阵飘去。
但是没有回音。
蔡敬娄知道已经被骗,低喝一声,双脚频动,如离弦之箭,疾速飞跃。
不一会,他看见前面有个黄色人影。
“唉,算了,我轻功不不如公子你,知道你厉害了。”黄衫女孩转过身来。
蔡敬娄微笑道:“姑娘的轻功也很厉害,若较常人,已是难得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看那女孩容貌。
她大约十六、七多岁,如云的秀发高高盘起,明亮的眼睛眨来眨去,琼鼻朱唇,面容姣丽,怎么看也不像施手偷袭的人。
“你看没看够啊?”黄衫女孩轻斥道。
蔡敬娄方觉失礼,脸上一红,正色道:“我与姑娘并不相识,敢问为何出手伤我?”
“我哪有伤你,我……我在那小解,忽然听到马蹄声,以为……以为有坏人来了,就……就胡乱扔了几个飞镖……”女孩说着,嘻嘻笑起来。
“胡乱扔了几个飞镖?”蔡敬娄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信么?”
女孩立即收了笑容,转眼便哭起来:“你一个大男人,追赶我一个女孩子,还摆出个臭脸孔吓唬人,你……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蔡敬娄听她胡搅蛮缠,眉头大皱,后来竟听她连“你想偷看我小解”的话也说了出来,不由惶然失色:“姑娘切莫胡说……”
可那女孩说得像真事一般,顷刻就泪如雨下,呼号大哭。
蔡敬娄连连摇头,心想: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事暂且算了。
他不说话,转身一跃,已至数丈之外。
蔡敬娄没走几步,忽听后面一声惨叫,只得转身回来。
但见那黄衫女孩倒在地上,面容痛苦,指着自己的脚,道:“哎呦,我的脚扭了,疼死我了,都怪你!”
蔡敬娄见她泪珠尚在,犹惹人怜,道:“姑娘别冤枉人,我可没伤了你的脚。”
“就怪你,你想想……如果你不追我,我能跑得这么急嘛?我不跑得这么急,能把脚扭了嘛?”
蔡敬娄几欲发作,但见她娇滴滴的样子,念头一转,道:“姑娘,我的马离这不远,暂且送你了,你骑上马自行走吧。”
黄衫女孩如变脸一般,满面堆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公子骑马那么快,想必是有急事……”
蔡敬娄微微一笑,豪情万丈:“以我的轻功,难道没有马便不能走了么?”
黄衫女孩表情略微严肃,随即又笑起来:“既然如此,公子请扶我上马吧。”
蔡敬娄伸出右手,将黄衫女孩拉起,可她不停地喊疼,嚷了半天才走了几步。
蔡敬娄道:“姑娘,在下得罪了。”
他长臂一弯,将黄衫女孩抱起,脚下连踏几步。
黄衫女孩正胡闹叫着,猛觉得自己两耳生风,双目恍惚。
不一会,蔡敬娄已经将她放在了马背上。
黄衫女孩定了定身,几欲作呕。
蔡敬娄双拳一抱:“姑娘一路平安,后会有期了!”说着,往马屁股上一拍。
很快,那马载着黄衫女孩绝尘而去。
蔡敬娄没走几步,又听身后一声嘶叫,纳闷之余,只得复奔回原路。
原来,那马不知怎的,竟然倒地死了。
蔡敬娄望着马背上的伤口,怒目转向黄衫女孩。
“这……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飞镖都在我身上,可能……可能是马背颠簸,意外……这个是意外……”黄衫女孩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说着。
蔡敬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喝道:“你是神花宫的人,对不对?”